认识北居
越中绍兴,素为人羡。古人有“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之诗,形容绍兴秀丽的水乡风光。在这片土壤上,曾孕育过河姆渡文化、马家滨文化、良渚文化;演义过精采的吴越历史春秋。王安石一到绍兴便吟出“越山长青水长白,越人长家山水国”,被绍兴的水文化感动至深。如果再“饮去再问诸君口,杯中冠军数绍兴”,那就简直当是“鉴湖琼浆沁人心”了。明袁宏道更惊叹绍兴“船方尖履小,士比鲫鱼多”。可见,斯地真是人杰地灵。绍兴还是翰墨之乡,其俗尚风流而多翰墨之士。民间也以习书为乐,论书为雅,赠书为贵。在这种浓厚的文化气息熏陶下,英雄豪杰辈出,文人墨客迭起。青藤书屋遗风在,书圣墨池香犹存。我想,这本身也正是古越文化的体现。
所以,当权熠兄介绍其同乡北居先生,并送来其书法作品集时,令我顿生似曾相识之感。在哪里见过呢?又一时想不起来。难道这正是文心相通、书韵相感,不分牡牝、难辨玄黄么?然而,当我遐思于古越的山水,徜徉于会稽的人文时,我恍然了。
北居同样地雅好翰墨。尽管他专业学农,却又深造于浙江大学近现代史专业。其学在好,其书以乐,性情之出,纯乎自然——这当然地源自于其“大气、自然、圆融”的自觉的书艺观。他忠实地践履着这可以意会而难以言传的书道,无论是在作品中洋溢的书卷气息,还是在方隅中闪耀的时代精神——“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我不认为这是对北居的过誉。然而“今弊”到底是什么呢,借此聊表己见。通常我们所说的浮躁,大概是吧。书法的创作表面上是积字成幅的过程,其实却是以意驭气,以气使技的过程。意也好,气也好,来自于日常的修养,生活的历练,社会的深入,宇宙的探索,自然的返归,这当是书法的真正内容。孙过庭在《书谱》中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文以行立,行以文传”。在近100年里,我们可以在绍兴及其周遭,罗列出诸如罗振玉、张元济、蔡元培、章太炎、王国维、李叔同、周氏兄弟、马一浮、沈尹默、钱玄同等一大批文化巨匠以及他们的文人书法。人书俱重,质文相耀,往者已去,来者日新。北居是一个书艺和文化的有心人,在偏居海涂的青年时期,交通十分不便,同事们一到晚上,便以搓麻将、打红星为娱,而他却委身文史,沉心翰墨, 孑然独行,十载不改,斯人可谓“耐得住寂寞” 矣!其书法师从于鲍贤伦、马世晓两先生,浸淫于二王、颜真卿及怀素诸家,旁采于汉隶、北碑及唐以下名家法贴。用功既深,已臻于乱真;化为己用,更趋于完善。北居更是一个社会的有心人,公务的繁忙之余,他费心运筹,使绍兴县书法家协会近年来取得令人瞩目的成绩,一个生机勃勃的青年书法群落在县内已然形成,这与他的忘我推介不无关系吧。在生活中,北居为人性情磊落,耿直颇有古风。所有这些,在钟灵毓秀的古越山水中,在得天独厚的名城文化中,化而为书,溢而成文,文与质相生,书与人并行了。“书者,抒也,散也”,寓性情而形哀乐,胸有丘壑而自然成采。赏读北居超然拔俗的书法作品,我似乎又遇到一位久违的朋友,流水高山,其可方欤?
清代书法理论家刘熙载说:在表现人的性情方面,正书不及行草;在表现奔腾不羁方面,行书不及草书。或许因此,而北居多作行草。其书学古贤而得古意,随兴而作,任性而书,使转纵横,奇宕迭出,乍看是遗迹追神,细品则规矩森然。字里行间,守愚藏拙,这不正是古人所说的“自然之道”么, 书能如此,岂不为贵!
我们在北居书法中认识北居其人,又当从山阴道上认识北居其书。人事碌碌,什么时候能够重游绍兴啊?流觞亭边品酒,谢公宅前听棋。借来会稽山水秀,写得黄庭换白鹅。北居,当能体会到我的期待了。
徐 寒
2007年6月26日于石竹山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