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庵先生暮年的心愿
洪忠良（北居）
癸卯新正初六上午，我在湘湖，与大晔兄微聊，他只发了个莫名其妙的“S”，我马上知道沈老已驾鹤西去。沈老高龄98，佛心善缘,也是福慧圆满。算来，与沈老也有30多年的缘分了，我人生的几个重要时刻，沈老都拨冗压阵。回想侍书论文、登山泛湖，席间教诲、诙谐掌故，俱成回忆，不胜唏嘘。当天深夜，我敬拟一联，自铺八尺旧纸书就，以挽沈老千古:“镜水名家大笔如椽堪为宇内法帖；兰亭盟主深恩似海永启越中后人。”次日吊唁后，又去作最后的送别。
生活于兰亭一隅的沈老，他的书法成就、组织参与上世纪80年代在绍兴举办的几次最高等级的兰亭雅集和对绍兴书法事业的贡献，似乎是老一辈知名书法家中最受民间公认而基本没有异议的。2021年被中国文联授予“中国文联终身成就书法家”荣誉称号，则是官方对沈老艺术一生的肯定。
耄耋之年的沈老，最为上心的事情，是唤醒沉睡的近代书画人物，赓续书画文脉，弘扬越中文化。从1987年他在《中国书法》第3期撰文介绍徐生翁书法篆刻开始，呼吁30多年，致力推动徐生翁书画作品展览、徐生翁书画研究与出版，使徐生翁书法绘画艺术终凸显于世。沈老主编过《徐生翁书画》（西泠印社1998）、《二十世纪书法经典——徐生翁》（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作为徐生翁的弟子，他何尝不想亲自编辑出版一部完备、可靠、高质《徐生翁全集》，我知道沈老是做过一些准备的。为研究弘扬越中书画人物，他醉心于索隐勾沉，不顾晚年目疾力衰，家中临窗的书桌上，堆满《绍兴文史资料》、辞海等书籍。他的宝贝箱子里，多藏或换或购而来的越中近现代书画家作品。沈老在赶写绍兴书画人物小传的一段时间，我经常接到他不分昼夜要求查证资料的电话。《定庵随笔》、《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续集》等陆续出版的文献，几乎都是沈老80高龄后的作品。
作为绍兴市政协一至七届委员，二、三、四届常委，沈老对于救灾、助学、修徐渭墓等公益善事，均慷慨援手，对于绍兴文物保护、文化发展，多有呼吁。2008年2月13日，是春节后上班第一天，9时许，沈老出现在我办公室，说一个春节都在思考扩建赵之谦纪念馆这件事情，“此刻已是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我在灯下疾书为的是明天节后上班的日子，我一定要把这封汇报送到主席面前。”他是带着洋洋数千言的材料来找政协主席的。他反映：现位于市区儿童公园内的清代著名书画篆刻家赵之谦纪念馆，近20平方的展览场地规模太小，而且展品又少，久不修整，不成气候，与赵之谦在艺术史上的显赫地位极不相称。他认为绍兴建设文化强市，扩建赵之谦纪念馆，应引起有关部门足够的重视，还提出几条建议。我马上按领导要求，转为“社情民意”后，及时上报市政府。时任常务副市长的钱建民同志很重视，批示了2次，可惜，负责协调此事的副秘书长下海了。赵之谦故居原在市区东街大坊口，因开发建设房地产，早已拆改，无一丝遗存，难以恢复。日本书法家几度来访，也只能深表遗憾。1994年12月18日，有关部门采纳各界人士的建议，在现绍兴市区的儿童公园内柳荷轩设立了赵之谦纪念馆，可谓是十分恰当的。儿童公园所在地即清代赵园遗址，是赵之谦居住绍兴时每年与族人共聚之处。1932年该园已废，赵氏后裔出卖给乡绅金汤侯先生，改称“半农园”，解放后金家捐献给政府，改称儿童公园。设馆不久，赵之谦纪念馆即迁到附近的平房（现址），利用当年金汤侯先生筑于园内一楹平屋“焚香读书室”之内的前半间，面积不足二十平方。因屋宇过小，现在的纪念馆内，展品十分单薄，仅二、三件赵之谦的书画复制品，其余系书画家为纪念赵之谦所作之书画作品，内容十分单薄，也极陈旧，无吸引力，喧宾夺主，又无明显标志，开放以来，影响不大，基本荒废，未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其实，从2004年到2008年间，包括沈老在内的多名政协委员均有反映，可惜至今无丝毫改观。
沈老，已经是一个丰满的传说。阅读他的历史，应该还有许多生动细节。
稿于 2023年2月9日凌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