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载春风一碗酒

    ——忆谢利江

洪忠良

上世纪80年代后期的一个夏日，因毕业分配工作，我一早从小镇江桥上了轮船，两小时后到钱清镇上，再转乘到绍兴县城的汽车。到了延安路县政府人事局二楼，接待我的是一位戴眼镜方脸的年轻人，待人十分和气。他的办公桌前方稍右处，有一无盖方砚。交谈了几句之后，他让我接着去大院东南角的农林局人秘科报到。后来，我知道他叫谢利江。  

过了两年，记得是正月初七早上，我从江桥出发，去海涂上班，进城后，先去县文联王建华老师新分配的西街老屋，适逢傅琳琳、范建华、谢利江、周忠良几位在书房谈天。时至中午，好客的王老师拎出一捆最地道的绍兴酒——“沈永和”一斤半装加饭酒，开始吃饭。那天貌似个个好酒量，壮胆助兴之余，好像都有些亢奋，利江兄举碗，先战两个建华，再挑两个忠良……此餐饭，好像散场是比较晚的。我不知道当天是怎么去坐车，怎么回到当时最偏远的海涂的。

又过了两年，因单位搞福利，利江兄到海涂拉西瓜，顺便到我宿舍看看，看到我把毛边纸正反面都写黑了，大说我用功。其实，他那知道，我每天晚饭后大把的时间，除了听收音机的交响乐外，实在无事可干了。只能趁偶尔上城开会之机，买回一瓶墨汁、一刀毛边纸，借狂写大楷打发时光，但这又能用几天。此后不久，便听说他通过“双推双考”，当上民政局副局长了。等我呆够六年海涂，调到局技术推广中心，他已去了兰亭镇。我先是农业工作之需，后来是政协联络之需去兰亭镇，也顺便去拜见过他两三次，不过是匆忙一面，寥寥数语。其时，他是镇长。后来，他当了党委书记。我调到文联后，他已是组织副部长了。参加大会碰见他，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

2004年筹备书协会议期间，利江兄与文联王主席均任筹备副组长，我是成员之一。半年左右时间里，我因和他商量工作，所以交往就相对多了一些，偶尔谈些书法相关的事。至于其他“敏感”内容，知道他不会多说，我也就从来不问。他一直喜欢赵之谦，坚持写赵之谦行书、稿书有年。言谈中，他对书法的见解往往很独到，知道他与省、市名家过从也多。有时为创作作品，他也会与我谈谈有关款式之类问题。我很钦佩他写赵体行书的功夫，他临写的作品形神兼备，通脱的笔致中时见沉著。创作自运的书法作品有魏体行书的宽博，又不乏帖学的灵动，几件大字对联与题匾的作品尤为大气可观。他写字用笔干净利落，一丝不苟，连用过的纸，都是叠得整整齐齐，留给我的印象尤其深刻。我是手边有哪家帖就写哪家，懒得一张张裁纸，就随撕随写随手扔。我喜欢打乒乓，那时，我也劝他注意锻炼，他说走路就行。12月30日，书协大会开幕前十分钟，他电话叫我到他办公室。我从会场跑进电梯，到他办公室时，他正坐着，指指一旁的脸盆，平静地说，肚里实在难受，身体顶不住了，你去主持会议吧。我只得临时受命，拿了他手写的主持稿，奔向会场。

2005年5月，他住在二院近一月，就离我上班的文联几步路。我与锡云兄一起去看过他一次，自己仅去过一次。现在想来，有些自责。感觉他当时比较达观，因为采取保守疗法，看起来精神不错。出院后他就上班了。我想菩萨保佑他，应该没事了。7月中旬，我赴江西吉水一乡镇，挂职锻炼了一个月。

2006年3月1号上午9点左右，我在办公室接到叶刚兄电话后，我快步下楼跑进二院，赶到病房，他已上了呼吸机，昏迷中，还知道要大口喝水。到了10点左右，就送别了利江兄。后来得知，由于病情突然恶化，28日中午，待县“两会”结束后，他才住进了医院。而此前几天，他虽已病入膏肓，还是边利用深夜时间在家输液，边靠服用止痛药坚持上班，从住进医院到“离开”，弥留时间不足24小时。3月3日，利江兄遗体告别仪式当晚，我接上王建华老师和浩毓，去南池利江兄老家吃豆腐餐。念及那年大醉，猛干一碗。人生一瞬耳！

利江兄离开我们十年了。仔细想起来，我与利江兄就是初识时一起干过一二碗，而我，好像没有请他吃过一次饭，惭愧。

     2006年3月3日稿 ， 2016年3月2日晚改定于龙山北麓。